2023年流金岁月优秀(七篇)
无论是身处学校还是步入社会,大家都尝试过写作吧,借助写作也可以提高我们的语言组织能力。大家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写一篇比较优质的范文吗?这里我整理了一些优秀的范文,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下面我们就来了解一下吧。
流金岁月篇一
岁月如歌,徜徉在一场秋雨的一帘幽梦里,寻找星语星愿。如泣如诉的雨声,敲打着窗棂吟诵着平平仄仄的诗意人生。清脆的声音似乎天籁之音,拨动心中那根弦,共奏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和弦曲。
好几年前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心儿慌慌的,和他简单说了情况。就搭公交车去火车站,买好了晚上去包头的火车票。手机也是临时抱佛脚,委托懂行的年轻老乡代买的。本来想法是买个二百多的手机,他坚决不同意而放弃。
手机来了,老乡辅导了五分钟学会了发信息。大约三个小时后,踏上了去包头的火车。次日七点到的,那边的老乡哥哥早已把手续办好,他驱车带着嫂子,一起在火车站汇合。我们吃的自助餐,哥哥根本不给结账的机会。
那时是春运期间,幸好哥哥认识人,直接可以上车再补卧铺。就这样十一点已经登上了去西安的火车,在渭南火车站下的车。爱人的朋友在车站接,彼此不认识,就提前发信息。大体内容是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本意林杂志。渭南站比较小,他很快就认出了我。
在渭南承蒙他们的一路关照,事情办的比较顺利。提前一天在火车站排队买火车票,因为人员比较密集,让武警战士帮助维持秩序。担心买不上票,委托西安的朋友同时买。结果不知是手机的原因还是售票处环境太嘈杂,根本听不到对方的话。只好退出来在僻静处协商,怕买重复了。听她讲西安那边车票告罄,主意打定后,就悄悄和小战士说了几句话,他给了通融重新进入候车室,买上了上铺。
就是渭南办事处的打印机质量值得商榷,早晨八点来的,打印那一份资料,薄薄的`两三页纸,一连换了四台打印机。等中午十二点多才搞定,匆忙中直接打车去火车站。好在城市比较小,不堵车。在开车前半小时终于到了。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旅行,又回到了包头。哥哥带着我去的单位,把手续办好后,他直接就去了呼和浩特市。听嫂子讲,哥哥的局长父亲去世了。本来前俩天就该过去帮忙的,就因为等我,一直拖到星期五下午才去的。听了嫂子的话,内心真的有些内疚的。
在包头嫂子的帮助下,买上了回张家口的汽车票。经过六个小时的旅程,终于到家了。捏着这些手续,直接去的北京,送到了办事处。结果审核了资料,又发现少一道手续。只好辛苦老家的同事和嫂子,办完了手续。可惜买不上车票,嫂子只好搭车去西安,次日从陕西坐火车送过来。在北京火车站专门等她,到了后直接送到有关部门。
回想起办事过程的风风雨雨,经历好几个月的辗转反复,多少人参与进来,他们都是我们的老乡,朋友,同事,亲人。每一个环节里,都是体现一种温馨的爱意。包头的哥哥,本身工作特别忙,自己又有心脏病。为了办手续,一趟趟跑不同的单位。事情有了圆满的结局,回想起那些流金岁月里,热忱帮助过的人们,内心深处也是感慨万千。人间处处有春天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唯有用心去体会,用爱去回报这个温情的人间!
流金岁月篇二
微风亲吻着风铃,风铃敲击着逝去的年华,我们含着泪,看着岁月如一抹清风,从我们手指间溜走――此时,我们泪如雨下。似乎为了安慰些什么,当我们这些对世界还懵懵懂懂的孩子昂起头,眺望那只剩下背影的岁月时,阳光撒在我们身上,拭干了我们的泪水,亲吻着我们的额头,抚慰着我们那颗受伤的心……就这样苦涩中淡淡的藏着甘甜,甘甜中隐隐的伴着辛酸,辛酸中又缓缓的含着苦涩,这样不停的反反复复毫不厌倦的重复着同样的“曲调”,直到连自己都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儿。
春天,一个美丽的季节,一个生命的开始,和它一样,这个时候的我们正处于青春期,这段期间是黑暗的,但又是美丽的,当我们背着书包回到家,在书桌前和英语单词对战,和天文数字般的数学玩儿命的时候,书桌上顿时“硝烟滚滚”经过数小时的对战后,我们“战败归来”,什么也不记得只觉的那是灰暗的。但是当我们静下心来,打开琴盖,让优美的曲调变化成一个个调皮的音符从琴键里蹦出来,围着我们跳舞时,一种快感占据了我们的整颗心,我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那欢快得心跳如那些音符般充满了生命的活力,请相信那是美丽的。于是,我们在别人的呵护下成长,在别人的视野里长大,但成长中的我们都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梦想,它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催使着我们前进,前进,再前进……那,便是希望……瞧!又是夏天,我们宛如一朵开放在阳光下的向日葵,在阳光下我们显得特别的灿烂,特别的美丽……“青春”永远的词,我们正脱离原本的轨道,向新的终点出发,这时的阳光显得更为的灿烂,更为的美丽,更为的精彩,这很清楚的告诉了别人,我们今后的路要自己走,也许会有许多坎坷,但是我们坚信,我们可以!
流金岁月篇三
不知人的传统观念从何而来,是小时候给予灌输还是周遭环境所致,这种观念的改变是不是一定要经历重大变故或者发生足以转性的事件才能达成?比如: 重男轻女。
最后蒋男孙奶奶的话语确实让人动容,尤其是在蒋男孙无意中得知奶奶的心意之时,再加上她多年来一直生活在这种阴影下,让人乐观得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好似只要付出感情总会有收获。但我认为这种收获,感动也好,情动也罢,只能发生在亲人之间,爱人之间发生的利率微乎其微。
蒋男孙和朱锁锁完全是两类人,也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不能说孰对孰错,只有三观不同选择各异而已。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男孙和锁锁都是坚强独立的女人,男孙可以撑起一个家,而锁锁一直对自己负责,都很让我佩服。现如今,女人最缺的不是金钱,不是容貌,不是时间,而是独立。虽然很多人认为没有金钱谈何独立?但事实上心理上的独立才至关重要,若你内心独立,你是不可能让自己落入缺失金钱的窘境。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女人明明有选择的权利,却只能独立抚养孩子和一个废物。
谁人不经历几个错误的人才遇到相对来说对的人呢?锁锁看人确实强于男孙,一早看出小章并非男孙理想夫君,而男孙则只能从大是大非上才知小章真面目。这也是男孙的福气,在能离开之前看清一个人并非良伴实属幸运,若在养儿育女之后才心如死灰实则悲剧。所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吧。
在每一次不幸来临之时都要认真甄别身边之人,自己心里明白即可。男孙认为她为负心夫家担债务不值得,而锁锁则淡然相看,并且说自己当年也奢侈过,这也平衡。让我不禁为锁锁的豁达意外。如今的人们不肯吃一点小亏,生怕自己占不到便宜。然而世间想占便宜的人那么多,可哪儿有那么多便宜呢?真是供不应求啊。能达到平衡最是理想,付出的和得到的基本持平就是幸运了。
蒋男孙的母亲,忍辱负重多年,对夫家不离不弃还要忍受婆婆的闲言碎语,在丈夫离世后犹犹豫豫去投奔姐妹,最后竟获得让人艳羡的幸福。当然这幸福也是相对的,她嫁的人在当地并不吃香,但对于她来说已是足够,并且她知足,懂得珍惜和维护家庭。她本就应该过得幸福。
从这本薄薄小说里,确实学到很多东西,亦舒的三观我还是很欣赏赞同的,只是我从未在生活中遇到她小说里形形色色有趣的人,当然也许是我层次太低吧。
流金岁月篇四
《流金岁月》这本书本来我看的时候是没有带多大的希望的,但是读过之后真的给了我太大的惊喜。
我以为,南孙和锁锁的友情应该是我们理想中友情的模样。南孙说锁锁像个蜘蛛精,精致的妆容,曼妙的仪态,滴水不漏的言行。的确,锁锁像个蜘蛛精,就如王永正的表兄说:“锁锁是要锁住谁呢。”但南孙却和锁锁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如果所锁锁像是蜘蛛精的话,那么南孙应该是梅花一般的存在,美则美矣,却不自知。
南孙说锁锁是难得全天候的朋友,我成功,她不嫉妒,我萎靡,她不轻视,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不知道这样友情的存在,我想她应该是爱情之上,亲情之下的吧。章安仁在当着南孙面批评锁锁的时候南孙态度决绝的离开,章以为她和南孙已经足够亲密了,他以为在甲女面前挑剔乙女,实在恭维对方。但他却不知,南孙和锁锁的友情是不一样的存在。
少女时代我们都有如南孙和锁锁一样的友情存在,同进同出,不分彼此,经常去厕所也是形影不离,但大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的渐远,而逐渐变成了所谓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如王永正说他觉得在南孙和锁锁之间始终是个外人。
以前看到过《七月与安生》里说,一个人如果踩着另一个人影子的话那就一辈子都离不开,我想应该是南孙和锁锁这样的吧,无论你成功或者失败,你背后永远有个坚定的依靠。就像锁锁,有人嘲笑她活的风尘,但有几个女人可以说她一生中未曾用一个笑一个眼色来换她所要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一生应该也是可悲的……可是无论外界怎样的非议,她永远有个南孙的怀抱。南孙在家里招到变故,男友都决绝离开时,锁锁却第一时间站出来,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南孙,使南孙能有个安稳的地方。
流金岁月篇五
;金属工艺的发展是一条河,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
继石器时代之后出现的铜器时代、铁器时代,均以金属的应用为其时代的显著标志。金属的冶炼与铸造改进了生产工具与生活用具,大大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金银贵金属充当商品交换的货币,更是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繁荣;金属作为制造战争武器的最主要材料,为历史的变革贡献了尖兵利器……其实,历史的车轮一直都在流金岁月中前行。
人类从原始社会跨入文明时代是一个历史性的飞跃。这一飞跃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与青铜业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的。青铜业的发展,促使了百工的出现,并带动各个行业一起兴盛起来。青铜工具,使商代的宫殿一座座拔地而起;使由许多金属部件组合而成的一辆辆马车奔驰在华夏大地;使精美的白陶、玉器和巧夺天工的象牙杯等等工艺品的制作成为可能;使织机的制作得以改进,能织造出各种柔软光滑、花纹繁复的丝绸;能制作各种器械,使天象观测更加精确;使契刻在龟甲与兽骨上的甲骨文字能够出现,给后人留下了研究商代政治、经济、文化、科学等诸多方面的文字资料。商代社会,正是由于青铜业的发展,才创造了灿烂的青铜文明。
每一件被挖掘出土的青铜器都是一个沉睡了几千年的灵物。它们沉默不语,透着威严的气息,身上的纹饰又为它们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因为被埋藏太久而更多了一份斑驳的沧桑之美。它静静向我们诉说,那个时代贵族们的富裕奢华生活、工匠们的绝世技艺以及那个时代独特的艺术追求与美学崇尚。
世界各个文明中心均不约而同将金银作为商品交换的货币。这是由于金银具有色泽纯正、产量稀少、质地柔软、延展性好等等优点。先秦最著名的黄金货币就是称为“郢爰”和“陈爰”的金版。它们的形状不一、正面多钤有阴文的篆书印文,印形为方形或圆形,易被切割成小块使用。战国时流行用金饼,而麟趾金和马蹄金则是在汉代使用最广。
汉代把黄金作货币媒介以外的用途也广泛发展。当时盛行用金银打造器皿,制作服饰。汉光武帝的内弟郭况在家中就蓄有四百多人专门制作金银器物。妇女们用黄金做首饰也很流行,曹植诗云:“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是其时风尚的写照。同时,两汉之际佛教东传,魏晋以后道教也逐渐盛行,寺观庙宇、佛像、法器多用黄金装饰。北魏天宫寺造佛像,一次就用黄金六百斤。
唐代金银器的地位不仅仅是财富的象征,也是这个时代艺术水平的集大成者。唐代具有非常完善的工艺师培养制度。《新唐书•百官志》中记载:“锢镂之工,教以四年;车路乐器之工,三年;平漫刀稍之工,二年;矢锨竹漆屈柳之工,半焉;冠冕弃愤之工,九月。教作者传家技,四季以令垂试之,岁终以监试之,皆物勒工名。”在唐代的金银教习坊中,当时的金银器制作工艺师至少需要培养4年时间,并且要经过严格的考核方能上岗。这些经过长年累月磨练和严格考核的工艺师们为唐代贵族制作出一件件精妙绝伦的首饰、器皿、家具,将唐朝的奢华贵气与富丽堂皇渲染到了极致。
元明清的金属工艺园圃里,光彩熠熠,北京景泰蓝、芜湖铁画、莱芜锡制工艺品……如一朵朵奇葩绽放园中。这个时代的金属工艺品门类繁多,技艺独到,渊源流传至今。
无论是贵金属,还是铁、锡等普通金属,都能成为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因为工艺师们用一双智慧灵巧的手赋予了这些冷冰冰的金属有温度、有光彩、有灵性的生命。
流金岁月里,今朝的中国金属工艺品依旧流光溢彩、迷人眼眸。
宝葫芦的秘密
作品:《八仙神葫》
设计:张心一(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制作:沈国兴、朱劲松、丁毅、沈广裕、
规格:80cm(高)
工艺:黄金雕琢
产地:上海
《八仙神葫》,是老凤祥对传统工艺继承与发展的集中体现。作品取材于民间传说“八仙祝寿”,寓意八方四面、平平安安、吉祥如意。这是一个别出心裁的摆件:用4.4千克千足金雕琢80厘米高的葫芦,黄金雕琢而成的“八仙”神态生动、呼之欲出。四周还有4个足金护宝神兽,威风凛凛地护着这个价值320万元的宝葫芦。
金银细工制作技艺是我国优秀的传统金属手工技艺,它是以金银为主要材料制成的供室内陈设欣赏或兼具实用功能的传统金属手工艺品。
曾前往爱尔兰•克尔凯尼设计学院进修的张心一,将10年积累的东方古老技艺与欧洲炫目的首饰文化碰撞出了激情的火花。他很早就意识到黄金色泽单一,没有玉石翡翠那些天然材质变幻莫测的肌理色彩,能否在材质上有所突破,引进让人耳目一新的新材料,使黄金更具现代感呢?在《八仙神葫》摆件上,张心一大胆地结合现代设计理念与传统制作工艺,将翡翠、红宝石等制作的“八仙”宝器巧妙地镶嵌其中,再在葫芦顶部、腰部和下部用上好的翡翠作装饰,整件作品满是奇珍异宝。
设计者张心一是一个敢想敢干的总工艺师,调集了高级技师沈国兴、朱劲松、丁毅、沈广裕等人,花费近一年时间,运用抬压、鎏金、扳金、拗丝、镶嵌和雕琢等各种技艺,将一件传统题材的作品演绎得大气磅礴。张心一说,制作这样的大作品就是搭建一座大舞台,能让年轻人在上面大展身手,上演精彩大戏,他愿意当那个舞台的建筑师。
银丝花如雪
作品:《三英战吕布》
作者:道安(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
规格:167cm×90cm
工艺:银花丝
该作品取材于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的经典故事,从内容上看内涵丰厚、富有人文意蕴;从工艺上看,该作品展现出造诣深厚的技术功底,平填制作工艺非常精致和考究,焊火极其干净、平整、严密。线条疏朗有致,色泽晶莹剔透,人物形象丰满生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银花丝珍品。
银花丝是成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迄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银花丝是以高纯度的白银为原料,经过30余道工序制作成粗细不同的白银丝进行艺术创作。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道安从事银花丝设计创作30年,在继承成都银花丝工艺品的传统风格基础上,结合现代装饰画的表现形式,创新出银花丝画。
银花丝材质贵重,造型富于变化,在现代艺术中可以有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有细节配图)
作品:《莲宝双耳花薰》
作者:道安
规格:13cm×9cm×12cm
工艺:银花丝
作品:《龙盘》
作者:道安
规格:直径14cm
工艺:银花丝
瑰丽景泰蓝
作品:《景雕五龙瓶》
设计者:王书英(北京汉艺煌工艺品有限公司首席设计师)
规格:高8寸
作品以中国红为基底,饰以祥云图案,五条金光熠熠的中国龙环绕云间,雍容华贵之气如壁上金龙呼之欲出。这是北绝景泰蓝与南艺漆线雕一次完美的牵手。
具有600多年历史的景泰蓝自诞生以来,一直都在不断地创新工艺,非常注重与其它工艺的结合,比如从最初的只点蓝到如今丰富的色彩,比如采用玉石镶嵌进行装饰……正是由于景泰蓝具有兼容并蓄的优点,所以才成为了中国工艺之集大成者。
王书英从艺30多年来,一方面潜心钻研制作技艺,另一方面致力于在设计上推陈出新,广猎中国工艺美术知识的她常常从其他工艺门类找到创作灵感,设计制作出了一系列耳目一新的佳品。
《景雕五龙瓶》的创作灵感源自2008年北京奥运盛会,王书英撷取祥云和五环两个元素去设计作品,将祥云用纹饰表现,五环幻化成具有中国文化意味的金龙,在如何表现中国龙的时候,王书英抛却了一切传统的表现方式,选用了南艺漆线雕进行中国龙的表现。
南艺漆线雕赋予了中国龙栩栩如生的灵气,再加贴24k金箔的五条中国龙环绕祥云纹饰的景泰蓝瓶身,浑然一体、气韵天成。《景雕五龙瓶》荣获2008年“金凤凰”创新产品设计大奖赛金奖。
作品:《仿清乾隆胭脂红地粉彩花卉纹梅瓶》
规格:高15寸
出品:北京汉艺煌景泰蓝工艺品有限公司
胭脂红地粉彩花卉纹梅瓶,为“大清乾隆年制款”。此瓶被英国古董商以4150多万元港币拍走。之前该瓶被一台湾藏家收藏了16年。作品装饰纹样繁复饱满,色彩丰富,彩绘精致,倍显富丽堂皇,极尽富贵华丽之风。汉艺煌采取了原大小比例1:1仿制出这件大清宫窑产品。形、神均已仿到极致,堪称艺术精品。
作品:《汉煌三鹤炉》
作者:刘永森(北京市工艺美术大师)
规格:高27寸
出品:北京汉艺煌景泰蓝工艺品有限公司
汉煌三鹤炉高69cm,最宽度46cm。其整体造型为三鹤祥立,嘴衔炉身为腿。炉肚为六瓣,盖、顶为雕錾镂空工艺。炉两侧为双龙作耳相配。其花纹为吉祥图案鹤、莲,主色为淡蓝色,与其它几色点缀相配,更显庄重、高雅、华贵。
炉身由六条用高档翡翠精雕的神龙嵌制而成。鹤翅膀由高档翡翠精雕的仙鹤图及红珊瑚嵌制,鹤嘴在衔起炉身的同时又衔着用翡翠、青金精雕的灵芝,炉盖、炉元顶用翡翠及红珊瑚相配而成。作品工艺卓绝、造型独特、色彩丰富和谐,给人祥和典雅、玲珑华贵之感,具有十足的皇家气派。
景泰蓝嵌玉仿明清“汉煌三鹤炉”是工艺美术大师刘永森先生70余岁时的晚年杰作,他继承明清两代宫廷贡品景泰蓝三鹤炉的造型特点,将原型放大,并进行了重新设计,巧妙地将玲珑剔透的玉雕工艺与景泰蓝工艺相结合,在花纹、色调、形体等方面均赋予了新意。此件作品是当代继承发展明清两代景泰蓝宫廷艺术品的最佳杰作之一。荣获2008年中国收藏艺术珍品收藏品金奖。
作品:《古韵雅风》
作者:丁明鸿(北京市工艺美术大师)
出品:北京汉艺煌景泰蓝工艺品有限
作品是三件套系列。造型时尚简洁,纹样以缠枝莲为基本元素。在设计构图上大胆尝试,打破传统构图格式,利用空间疏密变化,色调上明快典雅,形成新的视觉冲击,使传统文化散发出时代光芒,是传统与时代、古朴及典雅相结合的经典之作。荣获2008年中国收藏艺术珍品收藏品金奖和2009年“金凤凰”创新产品设计大奖赛银奖。
作品:《汉煌如意炉》
作者:刘永森(北京市工艺美术大师)
规格:38寸
出品:北京汉艺煌景泰蓝工艺品有限公司
此珍品原作是著名工艺美术家金世权老先生晚年杰作。借用清朝乾隆年间宫廷炉、鼎、熏、贡品造型,在双耳、三腿处赋予了五个如意形体象征万事如意。刘永森大师在继承其恩师原作的基础上将原拐子明莲纹改为仿汉代拐子龙凤明莲纹。其主色调改为珊瑚红色。炉肩及五个如意头用高档翡翠精雕十一块寿字及五十粒天然珊瑚圆珠嵌制而成。炉顶部用雕錾、镂空工艺双龙戏珠花纹加之顶上部用红玛瑙嵌制;其周身用八十颗天然红珊瑚镶嵌而成。
作品荣获第八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上获得2007“百花杯”中国工艺美术精品奖金奖。
作品:《如意樽》
品类:景泰蓝
作者:钱美华(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规格:高26英寸
作品器型为如意型,以汉代漆器龙纹为纹饰主题,构图十分严谨,色彩以红色为主调,并配以黑、白、黄三色,对比强烈。从纹样至颜色,主题突出,各装饰区域主次得体。瓶颈处镶金色如意型双耳,更有画龙点睛之效果。作品主体区域嵌有珍贵绿色松石,同作品红色主调产生对比,更丰富了作品的装饰效果。作品整体构思严谨,历史感厚重,是难得的艺术珍品,观后给人以深刻印象。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经过三代领导人的努力,中国正以崭新的形象大踏步前进着。钱美华希望创作一件樽,来表达自己感恩祖国的心。为了使作品精致完美,钱美华找到当时的北京花丝厂进行作,用花丝镶嵌来制作两只如意耳朵。花丝镶嵌和景泰蓝工艺的结合成就了这座大气磅礴又造型优美的《如意樽》。
作品:《和平颂宝鑑》
作者:钱美华
这是钱美华大师76岁高龄时,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联合国成立60周年而创作的作品,荣获2005年第二届北京工美杯金奖。
《和平颂宝鑑》以和平鸽、橄榄枝、吉祥鸟、牡丹花、万年青等题材为内容,用中国传统的图案方式进行排列组合,构图严谨;色彩以红为主色调,用色讲究、和谐。
西子湖畔铜艺绝
作品:《千秋万岁》
作者:朱炳仁(被中国文联及中国民协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杰出传承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规格:直径2.28米
这是一件由朱炳仁设计制作的巨幅铜雕巨著。壁画呈圆形,直径达2.28米,以“良渚文化”神鸟图腾艺术元素为主题,寓意钱江儿女富庶康宁、前程似锦。
朱炳仁倾其所有在杭州清河坊历史街区建造了逾二千平方米的中国首座江南铜屋——朱炳仁铜雕艺术博物馆,为中国工艺美术界留下一件新的传世瑰宝。
《千秋万岁》“浙江魂”之称,目前置于人民大会堂浙江厅。
作品:《山海经-风调雨顺》
作者:朱炳仁
规格:800cm×240cm(四幅联)
作品采撷于中国神话故事《山海经》,分“夸父追日”、“女娲补水”、“精卫填海”、“大禹治水”4篇。作品突破纯故事性描绘范畴,大胆糅合现代设计理念,分别由两个男性和两个女性画面,以坚忍不拔的民族信念,展现了风调雨顺天人合一的画面。
该作品采用朱炳仁继承创新的叠镶铜雕工艺,融合锻铜、刻铜、镶铜等工艺,利用黄铜、紫铜等不同材质,以传统的黑白铜和金色为主色调,产生了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是21世纪铜雕工艺美术对神话题材的全新演绎。
作品:《瓷板铜对话》
作者:朱炳仁
材质:融铜艺术
展现不同材质的内材优势是很多艺术家都在探讨的课题。这件作品中,作者将佛塔磨炼金身的熔铜块渣略加整琢,施以淡色,《天赐金枝》和《佛像灵芝》这对作品,组成了无可复制的瓷铜结合艺术品——《瓷板铜对话》。
一剑鸣天下
作品:《玄铁汉剑》
作者:周正武(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国际铸剑大师)
规格:刃长80厘米,全长115厘米
采用陨铁为剑刃材质,65000层手工折叠旋焊锻造,剑鞘采用非洲金星紫檀,鎏金铜手工精雕四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剑气如虹,剑声如莺,剑光如寒冰,剑刃刚柔并济,剑鞘精致高贵。此剑为龙泉铸剑大师周正武的作品,2007年被胡锦涛总书记所收藏。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唐初郭震名作《古剑篇》中,对龙泉剑赞誉有加。可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龙泉所有的刀剑企业都在生产一种被周正武称之为“铁条”的剑,气压轧床是他们主要的生产工具,把现成的钢板、钢块冲压成形,打磨一遍,再装配上十块钱左右的刀鞘和金属装饰,一把“龙泉宝剑”就完成了。
周正武之所以称这些剑为“铁条”,是因为从父辈的讲述里,他知道,真正的龙泉宝剑绝对不是这样的。从2500年前的欧冶子开始,花纹钢龙泉剑一直延续下来,到了宋朝逐渐稀少,清朝末年,花纹钢龙泉剑消失。复杂的加工工艺已经断代,灰蛇草线,无从寻觅了。
作品:《唐剑》
作者:周正武
规格:刃长75厘米,全长105厘米
材质:百炼钢,超级光复32000层,手雕鎏金铜装具,绿鲨鱼皮鞘。
2006 年研制的《唐剑》获深圳国际文博会、中国工艺美术协会金奖。
作品:《孙权剑》
规格:
作者:周正武
百炼钢,超级光复级32000层,手雕鎏金铜装具,漆鞘。此剑为新版《三国演义》电视剧剧中主角孙权的专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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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亦舒的《流金岁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你很想去靠近,可是却怎么也不能靠近;而有的人你能很轻易地靠近,还能与他有剪不断的情(亲情、友情、爱情)。这可能就是缘分所致!无缘,你与他无法靠近;有缘,陌路也能相识也能让你与他成为朋友、恋人或亲人。
正如书中的蒋南孙与朱锁锁一样——任何的风雨,不能把她们分开。她们两个读书时相遇,然后再成为朋友。原本能够成为朋友就是一种缘分,就已经值得我们好好珍惜的了,更不要说是成为一辈子的朋友。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有一个真正了解自己的朋友;展现的永远是最纯洁的心灵;不管自己的人生之路遇到了怎样的坎坷,老朋友永远会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你的面前陪伴着你,成为你最坚强的后盾。恰如朱锁锁的婚姻不幸,与丈夫离婚后既要挣钱养家又要带小孩,实在是身心疲惫时,蒋南孙二话没说就把孩子接到自己的家中养着。这就是朋友。
《流金岁月》把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岁月虽然悄悄地遛走了,可是朋友之间这真正的友情却随时间的流逝倍加坚固,任凭风吹,任凭雨打,犹如一座大山巍然屹立。这就是朋友。
我十分喜欢书中的蒋南孙,她虽是个女孩,身上却展现出了男人的仗义与侠气。她做事十分踏实。我觉得人能够踏踏实实地做事真好,这样可以让日子过得踏实。如果整日就去想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整日就想着投机取巧、不劳而获,那么生活也会充满着危机。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成为流浪汉,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只是浮云,不属于自己的迟早都要被别人夺走。只有是自己踏踏实实地通过劳动所得,才会真正地属于自己,自己心中才踏实,别人想抢也抢不走。生活如同一杯白开水,无味才是真的有味,平平淡淡才是真呀!
岁月流逝了,南孙的祖母也老了,但是南孙对祖母的亲情犹在。祖母在南孙小的时候就很讨厌南孙,因为南孙是个女孩。可是如今祖母却由南孙供养着,并且祖母也越来越喜欢南孙了。真是一切又一切的变化都会出乎人的意料,只要心怀希望,世间的任何事都会否极泰来的。这仿佛就是事物变化的规律。
过日子讲究的就是一个踏实,蒋南孙和朱锁锁在生活上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蒋南孙一步一个脚印经营着她的爱情,最终收获了甜美的爱情果实,以结婚换来了更踏实的婚姻。朱锁锁先前是一个拜金女,为了丰厚的物质生活践踏了自己的婚姻。峰回路转,当初自己选择的高富帅,转眼间就变成了个穷光蛋,一无所有。这时的她不知是怎么想的,也许她是想向我们阐释爱情的真谛吧——最终选择回到丈夫身边和丈夫一起共同面对难关。岁月在流逝,带走了该带走东西,同时也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最后只剩下那一份情来温暖人们心中那颗冰凉的心。
一阵凉风轻轻地向我拂来,我突然才意识到原来秋天已经到来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想着想着心中的那种酸楚似乎马上就涌了上来。秋天来了,离家的时间就快要到了,等到快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家里当他的小跟屁虫是那般的幸福。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珍惜该珍惜的!只因为时间会飞梭,岁月会悄然流逝,最后留给我们的只有人间的真情。
流金岁月篇七
;少女林蓝的补疤人生
火车在开往西安的路途上。深夜的两点,群山之外的旷野呈现死灰色的寂静。火车中部的硬座车厢里,有人在疲惫地打盹。有人困顿地睡着。幽暗的灯光下人群的脸像是被寒冬摧残过后的颓败花瓣。黑暗中一张张阴暗的脸,深藏起白天的警惕和欲望。车厢里传来熟睡者轻微的鼾声。
林蓝挺起瘦削的双肩把两条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双手插在膝盖之间。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黑色的夜晚将她的身影模糊地印在窗玻璃上,虚幻、摇晃、颠簸、断裂。她的姿势,沉浸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她是如此坚韧沉静的女子,即使在夜的深处,依然像一株盛开的野生植物,怒放着旺盛的迷离和芳香。
窗外的景物像有了生命般向后退去。火车往前行驶。对于无数的路人来说,不知道是他们的起点还是终点。也不知道是出发还是回归。车窗外景物的变换重新舞动起流逝的时光。一些绝望像肮脏的河水流过林蓝的身体,带着清冷的阴郁和明亮的创伤。童年的阴暗、少年的潮湿、成年的忧伤……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再复返,未来的希望早已灰飞烟灭。理想和希望被现实解构得支离破碎。在这样一个飞行的黑暗夜里,林蓝感觉到她生命中那些随风而逝的时光,像是被水淹得半死的禾苗突然遇上了灿烂的阳光,一下子全都有了生命似的冒了出来。
林蓝记得三岁半时候的记忆。
那是一个春雨淋漓的季节。那个季节在林蓝的记忆中总是充斥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滴嗒的雨声。因为贫穷,家里盖的是茅草房。在多雨季节或是倾盆大雨中,这样的房子形同虚设。所以天晴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全家人手忙脚乱的往房顶上加新的茅草或是稻草。这样的记忆成为林蓝心里最初的困窘。
母亲出事那天是一个阴雨连绵了多日的春日午后。门前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桃树正开着满树灿烂妩媚的桃花。林蓝和奶奶在家拣豆子。趁着下雨的间隙奶奶经常在家做些择豆子花生之类的活,她把豆子花生里面的烂粒择了出来,为的是能卖到好价钱。那天,奶奶依然慢条斯理地在家眯着眼睛择她那些永远也择不完的花生豆子,顺便答非所问地回答孙女一些稚嫩的问题。父亲突然脸色苍白地闯了进来,脸上是骇人的绝望和恐惧。父亲像是被某种巨大突兀的事情吓傻了似地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胡乱地指了指房间。
奶奶甩掉手中的豆子跟随父亲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林蓝被大人们的举动吓着了。她跟随他们进了房间,看到了自她记事起最血腥最惨烈的一幕。母亲仰面躺在床上,巨大的痛苦使她的动作扭曲而变形,怪异而荒凉。她的手像一只孤独的路标空虚地伸向空中,似乎想抓住什么。大量血液的流失母亲已没有了叫喊的力气。殷红的血液还在不停地流,鲜血像潮水一样染红了被子、床单。血顺着床沿欢快地流了下来:一些新鲜的血液弯弯曲曲在地上蔓延,很快就流到了林蓝脚下。林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鲜血。等很长时间过后她被大人们拉走时才发现自己的脚已被凝固的血液包围。她从粘稠的血液中费力地抽出双脚,看到了血泊中两个深深的小坑,是她小脚丫清晰的形状。
林蓝就这样失去了母亲。失去了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的小妹妹。
这以后本来言语不多的父亲更像是一只沉默的兽。父亲脸上的阴霾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加重加厚,堆积成一座冰冷的冰山。命运用无声的大锤突如其来的给了父亲腰部沉重的一击,于是父亲终于本能地捂着腰慢慢地蹲了下来。对于命运对于生命的无能为力父亲给予抗衡的是沉默和白发。那一年父亲应该是二十四岁的青春好年华,是和共和国同年的人。只是他的面貌已不再青春,那一年是一九七三年。
家里发大水时,林蓝已经是年届六岁的丫头了。她已经学会了喂猪、喂鸡,还学会了帮父亲洗衣服。父亲做饭时他就在灶膛里帮父亲添加树枝或晒干的杂草。脸上常常被那些未被燃尽的烟灰熏得一片黑一片白。因为家穷,林蓝没有上学。她懂事地从不向父亲追问。
当洪水把他们家仅有的茅草棚卷入激流的漩涡中时,林蓝和父亲看见他们家的房子,在水中仅仅只是一个浮光就不复存在了。父亲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把家里的被子床单打包捆了起来,再装进用布缝制的特殊大口袋里。林蓝在父亲麻木贫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父亲找人在硬纸板上白纸黑字的写下了很多字,林蓝看不懂。她没读过书。父亲轻轻地捏着她的小脸说,要是有人问起你是哪的,你就告诉人家,你是广西的,壮族。你没有母亲。
林蓝和父亲开始了一座城市通向另一座城市的生活。
贫寒的境地和卑微的出身使父亲不敢在高贵的城市面前抬起头来。这是一座鲜艳而时髦的城市——广州。父亲抱着年幼的女儿,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下站立或者坐下。他把托人写了乞讨文字的硬纸板铺在地上,自己则抱着不懂事的女儿沉默地坐在一边。林蓝常常在父亲坚实温暖的怀抱中熟睡。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每天都有很多鲜活的面容走过他们的眼际。有人带着不屑的目光鄙夷而去。有人驻足扔下几个还在老远地方翻滚的硬币就匆匆离开。有人停下来好奇地大声读着乞讨的文字。父亲从未换过那张从家乡带来的硬纸板。林蓝渐渐知道了那纸上的内容。父亲用自己真实的经历在乞求这个城市给予他们最基本的生活下去的物质。他隐忍着自尊心的刺痛,深藏着作为男人的尊严,为的只是为了让他们父女俩风平浪静的活下去。可是,城市不相信这个可怜男人的经历。这样的经历在这个城市里是一个巨大的亘古不变的谎言,几乎所有行乞的人都用同样的理由张贴在城市的胸膛上。所以城市拒绝给他们宽厚的温暖和笑容。尽管这是一个有着和他行乞理由相匹配真实经历的男人,人们还是没有给予这对父女太多同情和经济帮助。
生活因为乞讨的经济多少而过得百转千回。有时因为乞讨的钱稍稍多一点,父亲便带着林蓝去奢侈一回,叫上两碗散发着香葱油味的牛肉面。父亲喜悦地看着她,爱怜地抚摸她的脸,把自己碗中的牛肉大部分都拔到她的碗中。因为长时间的沉默父亲的笑容变得僵硬而萎顿,旁人几乎看不出这个黑瘦的汉子是在爱怜地注视着他的女儿。他们也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因为黑,因为瘦,因为沉默寡言,父亲的脸上烙满了岁月赋予的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的沧桑。当他们乞讨的钱不够日常的开支时,林蓝便和父亲一起空着肚子。父亲洗干净拣来的矿泉水瓶子,在露天的水笼头下接满水,他用水对抗着生命的饥饿和空洞。
虫鱼。那是她对于画画最初的临摹。后来,父亲把拣来的铅笔和纸张给她画画,父亲的这一无意识的决定性动作成了她日后在这个世界上赖以生存的方式。
林蓝还喜欢看地上的昆虫,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和生长方式。她趴在地上观看蚂蚁搬家,看苍蝇窃窃私语。后来她学会了辨认鸟类的雄雌。林蓝一直是一个喜欢观察并有着丰富想像力的女孩子。这些对于生活最原始的积累都归于那一段和父亲行乞的日子。虽然长大后的林蓝竭力隐藏起她曾经做过小乞儿的真相,但那段岁月却让她在无拘无束的自由天地里无师自通的学到了很多同龄女孩没有的东西。
后来,随着行乞时间的漫长,父亲对于生活的态度已麻木到无动于衷的地步。行乞的钱多他没有表示出开心,行乞的钱少他没有表示出担心。父亲腆着不知是饥饿还是吃饱的肚子从容地走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上,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他便顶着白花花的日头晒太阳,像真正的流浪汉一样流着口水做着香甜的梦。与行乞经济成反比的是他的身体,艰难困苦并捉襟见肘的日子里,父亲竟然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父亲并没有像那些暴饮暴食的人一样拥有一个空虚的胃。因为一天下来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精华食物填满他的胃。但父亲确是真正彻底的胖了起来。脸上的肥肉像一块暗黑多油的抹布。随着父亲的每一次说话,那块抹布便像受到震动似地不屈地抖动起来。也许全身歇斯底里的放松改变了父亲体内的某种生长或情感激素。它让父亲成为城市里一个只能靠异端生存的怪物。林蓝惊异地看着越来越陌生的父亲,十岁女孩的惊慌和害怕席卷了她阴暗冷僻的童年时光。
四年时光过去。林蓝和父亲成为广州城里一块沉旧破败的补丁。很多人对他们父女的相貌已熟稔于心。人们习惯了那个日益暴肥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女儿在天桥或是路边不断地辗转流离。尽管生活清贫得一败涂地,他却~天天的肥胖,他的女儿也在一天天的长大。
徘徊在十岁女孩心中的美好理想如花朵般在林蓝身体里悄悄绽放。林蓝看到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很多容颜艳丽的女子迤逦而过。那一刻她非常渴望自己能迅速长大。一次在街上看到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女孩,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戴的是宽边的遮阳帽,正提着裙角由大人搀扶着从车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沉寂在林蓝心里对美的向往刹时间倏然醒来。她也是女孩子,她也有一颗爱美的心,看看自已身上肮脏破旧的乞丐装,她在那一刻感到了羞耻。
林蓝开始拒绝和父亲一起上街乞讨,实在拗不过父亲时,他便跟在离父亲老远的身后。父亲用陌生的眼光打量了她一番后冷漠地说,每个人的生死都是由天定的。我们生来就是当乞丐的命,你想不服也不行。这就是父亲,生活的压力和重担把他变成了一具活生生的行尸走肉。他活着两个半天便算是一天。父亲是彻底的自暴自弃了,同时放弃的还有他的女儿。林蓝死死地盯着父亲。就是这个男人,他给了她鲜活健康的生命,却无法给她甜美的生活。他让她从一生下来就面临人生诸多的苦难和挣扎。他让她没有书读,他让她没有漂亮的衣服和裙子。还有,他让她的还未曾经历风雨的人生充满了模糊的耻辱。林蓝感到隐约的不甘心。她有些怨恨地盯着父亲。小小的脸倔强地扭曲着,脸上的表情充满野性小植物的清冷光芒。
林蓝和父亲一直居住在广州火车站附近一带。时间长了也认识了很多人。有些同是行乞的人。有些是快餐店或是大排挡的老板。因为他们经常会拿残羹剩饭接济他们。林蓝对曾经给过他们食物的人心怀感激,是他们的食物才得以让父女俩的生活维持下去。
林蓝去附近的四川小吃店找了那个好看的四川阿姨。她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曾经接济了他们父女俩很长一段时间。林蓝一直对她心存好感,一段时间甚至非常渴望做她的女儿。老远阿姨就用清脆好听的四川话招呼她,哟,是小蓝呐,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又长高了不少。饿了吧,快到屋里坐,我拿东西给你吃。正是吃饭时间,小饭店里不一会儿来了很多人。阿姨一边招呼着她一边吆喝地张罗着她的客人。她手脚麻利嘴唇利索,手和嘴都没有停止过。林蓝默默地吃着阿姨端上来的一碗素淡的四川担担面,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忽然就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温热的眼泪落在热气腾腾的面碗中,很快就无声无息消融了。她不知道自己明天的午餐后天的早餐在哪里。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时,林蓝才吞吞吐吐地向阿姨表达了她的意思。她希望留在阿姨的店里,帮她做些扫地洗碗之类的活。她不要她的工钱,只要供她一日三餐就行了。说完她紧张地等待着阿姨的回答。阿姨的决定无异于法官的裁决。这是让她的生活泅渡上岸的一次机会,是她主动争取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林蓝小小的心脏紧张得似乎要窒息,激烈的心跳声几乎撞碎她小小的胸膛。她紧张地捏着拳头,手心里满是湿漉漉的汗汁。四川阿姨看着她单薄的骨架,灿烂地笑着说,有你这样勤快的丫头来帮我,我真是求之不得呢。阿姨哪能要你做事不给钱呢?这样吧,阿姨每个月除了吃住还给你一百块钱。
林蓝就这样在四川小吃店住了下来。扫地、擦桌子、招呼客人,这些日常工作成为她全新生活中的全部内容。林蓝在小吃店里手脚勤快,加上人也长得乖巧,又能吃苦耐劳,所以深得四川阿姨的喜欢。客人们也喜欢这位笑容清纯甜美的小姑娘。深谙世事的四川老板娘经常送她几件穿旧穿小了的衣服。这令林蓝非常感动。老板娘的举动像一只温渥芳香的手轻轻伸进她的内心。从少她就是一个缺乏母爱渴望感情的女孩子,所以对人间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温情她都怀着一种感恩般的爱戴。一点如火星般渺小的关爱足以在她空洞的感情世界里燎原成一堆旺盛燃烧的烈火。这个如此心思细密软绵的小女孩,只是生不逢时,命运让她的心像盘旋在老树底下的树根,错综复杂的分散开去。
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父亲知道她在四川小吃店工作后就没有再来找过她。也许父亲潜意识中还是想让她过上一种正常明亮的生活的,只是他自己对她的前程无能为力。林蓝理解父亲的无奈和沉重。
林蓝帮父亲换下了那身油腻肮脏的工作服,用她十一岁稚嫩的小女孩的手,把父亲那身惨不忍睹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又带父亲到她工作的小店里,美美地吃了一餐。又带父亲去理发,她想把父亲装扮成一个有尊严的乞丐。乞丐和乞丐也是不同的,那些肮脏猥锁的乞丐形象不但不能引起人们的同情和怜悯,相反还会引起人们的厌恶和反感。人们会像躲避绿头苍蝇一样躲避他们。林蓝明白这些道理。
父亲依然在他的领域里贼头鼠脑地张望着。他的
呆滞的眼神,无望的微笑,麻木的面容,在林蓝面前已变成一具刀刻般的石像。林蓝理解父亲身上无可救药的疾病。孤独和贫穷成为一种黑色的癌症,慢慢侵蚀了他身上的毛孔和细胞,让他的灵魂渐渐枯萎,接近残废。她常常在黑夜里倾心幻想他们父女俩的将来。过去已成为过去,它已升入太空,它是明天不复存在的东西。可是未来是他们正在经历和就要经历的,林蓝无法摆脱未来对她的恐惧和诱惑。
工作完后的夜里,客人已陆续散尽。干净整洁的小店里散发着食油和辣椒的清香,混杂着小吃店里特有的辛辣气息,林蓝把头枕在绣着粗俗花草的劣质枕头上。有吃有住的日子真好,还能拥有一笔现金。林蓝把所有的工资都夹在一本拣来的画画的书里,她还不懂得到银行去储存她的积蓄。但她也不会把钱交给父亲。睡觉的小房子的地面上有一块松动的砖头,林蓝小心地搬开砖头后把书放了进去再把砖头放平,看不出任何痕迹。每个月当林蓝把单薄的一百元钱放进去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小小的自豪感。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上生存,还意外地拥有一笔在她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的财富。十多张百元大钞乖巧柔顺地躺在沉静的书里,它们让她不再成为倚靠在城市边缘的乞儿。它们把她从行乞的行列里与那些真正意义上的乞丐隔开。林蓝感激四川阿姨,感激人民币。
星光模糊的夜里,有时林蓝会蹑手蹑脚地起床,悄悄取开砖头看看她的钱还在不在。她在忽明忽暗的黑暗夜里借助微弱的自然光线细数着她的钱,仔细地闻着它们散发的芳香。黯淡的灯光疏离地照在她的脸上。时光的阴影若隐若现。她把钱紧紧地捧在胸前,握住的是她全部的幸福和所有。她的炽热明亮的少女眼神在黑暗中发着幽蓝的光泽。一些奇异温暖的东西覆盖着她,包裹着她。十多岁少女鲜艳明媚的情怀像黑暗中悄然盛开的玫瑰花瓣,是多么执着热烈的颜色。
虽然没有读过书没有进过学校,林蓝对画画还是有一些天赋和领悟力。清贫劳累的生活也没能阻挡得住她对画画的向往和热爱。工作之外的时间里,因为无处倾诉心理荒凉的想法和愿望,林蓝沉默地在白纸上画画,一笔一画地勾勒着她身边的一草一木。茶杯、饭碗、桌上的水果都成为她描绘的对象。画画融入了她小小年纪对人对事对生活的所有看法和态度。四川阿姨一次无意中发现了她画的画,惊为天物,禁不住大声叫起来,小蓝你这丫头真了不起呀,你怎么就会画画的昵?快帮阿姨画几张画阿姨贴墙上。后来四川老板娘的墙上便多了几张林蓝画的春天的花朵,虽然显得粗糙和稚嫩,但春天的意象开在其中,它们使房间里充满了盎然春意和勃勃生机。
父亲的死对林蓝来说是一场兜头而来的如冰山般寒冷坚硬的灾难。林蓝的身份由此发生了沧海桑田般的深刻变化。她一下子从乞儿变成了孤儿。那天,当四川阿姨用悲痛的语调告诉她父亲死在天桥下身子已经僵硬时,她觉得她的世界已经訇然倒塌。天空碎裂成无数的鸟的羽翼,纷纷扬扬的暗黑羽毛就那样无止境的飘啊飘,它们卷起她的身子扔向空中,让她的身子浮游在半空,无法下坠,亦无法飞翔。
林蓝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很长一段时间她无法接受父亲已经离去这个事实。尽管父亲没能给她足够的温暖和关爱,但长时间的相依为命使他们已成为彼此生活中最重要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尤如肋骨之于身体,支撑起身体强大的重量。血浓于水的亲情同样流淌在两个充满艰辛苦难的身体上。虽然他们的苦难一个年轻,一个年老,但却是具有一模一样的颜色和味道。
医院的运尸车拖走了父亲坚硬沉重的身体。林蓝看着从车上走下来四个人,他们把父亲用一块白布裹住,像扔石头一样扔上了车。在车子将要行驶的刹那间,林蓝站在车前挡住了车子。她的眼中噙满泪水,两手无助地伸开,像一只无助的小鸡一样倔强地站立车前。我要看我父亲。我要看我父亲。林蓝反反复复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她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保安不耐烦地大声呵斥她,到一边去。他已经死了。你再看也没有用。说完就下去把她拖到一边。林蓝挣开保安的手又倔强地站到车前。旁边围观的人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他们说,这小姑娘可怜,你们就让她最后再多看一眼她父亲吧。
作为父亲唯一的亲人,林蓝被允许跟在父亲安置的整个过程中。她的头上戴着四川阿姨帮她做的白头花,手臂上戴着黑色袖章。是重孝的装束。火葬场的浓浓炊烟瓦解了父亲作为男人一生的故事。四尺见方的小木盒收藏了父亲曾经的有血有肉的身体。父亲从火葬到进郊区的公墓不过大半天。死亡带走了父亲关于流浪关于悲惨的所有记忆。父亲的生命在这场长途的流漓过程中完成了他作为人的全部的意义和使命。
林蓝一直想不通父亲的猝死。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痛苦的迹象。有的只是往日一如既往的麻木和倦怠。是饿死?是冻死?还是病死?还是其他原因。林蓝无法得知。总之父亲是以谜一样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生存和离去对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场自然界的花开花落,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和消亡,除了林蓝。
板砖下的钱由最初的一百元变成厚厚的一大沓时,时光就在金钱的递增中完成了它的轮回和嬗变。林蓝数了数她的钱,一共是四千元。随同钱财一起上涨的还有她自己。她已经是青春十八的大姑娘了。一条粗长的乌黑辫子垂到腰际,一排整齐的刘海覆盖着高而宽阔的额头。额头下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春天的两朵花瓣,只是那己不再是少女单纯光滑的眼神了。经常穿着的是碎花的衣服。玲珑凹凸的身段错落有致。这一切充分说明她是一个美好温和的大姑娘了。她长大了。她成熟了。只是由于生活的忧郁和劳累,她的身体略显单薄。还有就是她的手,长期浸泡在油腻、洗洁精、洗衣粉等化学用品中,她的手指粗糙而坚硬,手指关节大而僵硬,完全不是十八岁青春少女应有的柔软芬芳的手。林蓝常常把手拿起来看,她要费很大劲才能轻轻蜷缩起僵硬的手指。那一刻手指有背叛她身心的感觉。
小饭馆门口响起陌生中年汉子浑厚原生态的吆喝声,修补铁锅铁碗脸盆了,谁家有破锅破碗破脸盆拿来修喽,是清脆快乐的健康声音,带着自由的自娱自乐。男人挑着重重的两箩筐家什却是迈着轻快的步子在城市里穿行。箩筐在肩上忍辱负重般颤颤地摇晃。一张经过岁月捶打的脸泛着健壮结实的红光,不经修饰的快乐清楚地写在脸上。这样的男人。像老树林里一只快乐的大鸟,声音高亢而洪亮。四川阿姨吩咐说,小蓝,把咱家那几个烂了的脸盆拿出来修修吧。修好了还能拿出来继续用。林蓝嗯了一声。取下安放在阁楼上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灰的脸盆。
画笔、水粉、铁皮、强力胶水、小锤子、小钉子,一件件物什摆开在地上。中年汉子低下头,蹲在地上专注地缝补他的破脸盆。只看得到他的头,是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像庄稼地里一片肥沃黑油油的庄稼。林蓝仔细看着他娴熟稳健的动作。往破旧的窟窿上钉铁皮。用胶水粘好。钉上小钉子。最后的动作是往修补好的破洞处画上图案,按照原来的图案补好那些残缺的画面。这需要美术的技巧。中年汉子轻松地让画笔游走在狭小的脸盆里。那些残缺破碎的图案在他手下渐渐有了生机。于是,原先断翅的小鸟有了一双飞翔的美丽翅膀。。失去眼睛的动物又被还原了威风凛凛的眼神。一只破旧的脸盆,像拂去了尘埃般的美人又恢复了浑然天成的花容月貌。林蓝屏住了呼吸看着中年汉子在脸盆里挥霍水彩的一幕。他的用笔和泼墨让她的眼睛目不遐接。民间竟有这样的艺术技能,这是智慧与艺术的结晶。林蓝感到微微的眩晕。她的花瓣一样的眼睛里盛满了热切的惊喜,有什么东西掉进了平静的热油锅里,传来猛烈的磁的一声。
再次站在中年汉子身边看着他粗糙有力的大手娴熟地做那些细致的活时,林蓝感到了心里的宁静与激动。她轻轻交握着两手安静地站在他身,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是旷野自由的味道。那种味道把她带回到很多年前贫穷凋蔽的生活里。她天生下来就应该是属于那种生活的。母亲的血液、桃树上的花、奶奶的眼神、破旧的小茅屋、绿油油的一望无际的稻田、麦子的清香…。她对它们有一种前世般的从属。她不动声色地在时光的风里穿梭,听到时光激烈的风声,凛冽地敲打着她的胸膛。关于农村关于自由就这样在她心中呼啸而过。她平静地说,你可以带我走吗?我是个孤儿。我要跟你学画画。中年汉子抬起头来,惊疑的眼神中她看到一位沉静安详的女孩,她的脸上是严肃认真的愿望。
林蓝跟随中年男子在农村与城市之间穿梭。沉重的箩筐盛满厚重的乡土气息。画笔有时却是在城市的物件上惊魂不定地游走。他们是在城市和农村边缘上行走的人。中年汉子深得祖传,有一手在物件上画画的精湛技术。他毫无保留地教会了林蓝如何在破旧的物件上因势导宜的作画,如何用鲜艳的颜色掩饰破旧物件上的表面空洞。他不仅教会了她画画的基本技巧,也给了她活下去谋生的手段和方式。她已经能独立承担起那些烦琐细腻的工作了。她的灵性比任何人都多,对色彩的敏感,对图画的用料,她天生就有控制图画局势的能力。在画中她的冷静和老练是很多一辈子画画的人也无法具备的。如果不是身世所囿,她应该是在美术学院衣食无忧的高材生,而不是跟着他在颠沛流漓的路上靠哗众取巧的手艺糊弄生活的人。他经常会用惋惜遗憾的眼神看着她。真可惜了你的天赋。造物主作弄人啊,你本来应该可以成为画家的。她淡淡地说,这是命。我认了。
走南闯北的男人看似如风般自由地穿行在时光和生活中,内心却是背负着家庭和道德的枷锁,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和高堂在上的白发。一年中他很少回家。只是每到一处都会给那个有着好听地名却贫穷的家乡频频汇款。贵州省贵阳市桃源乡桃花溪村。美丽的地名没有带来美好的生活。黄土高原封闭了信息时代的消息。靠着他在外面的钱他的家人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他们波澜不惊地生活着。不知道他在外面的精彩和无奈。村里的很多人在外面做货郎,靠拔浪鼓晃荡着贫乏的生活。只有他例外。他是靠两手端着饭碗的人,一手是锤子,另一手是画笔。
在林蓝既复杂又单纯的生活里,真正能进入她内心的只有少数几个和她深刻相处过的人。比如父亲。比如四川阿姨。比如补脸盆的中年汉子。其他所有相遇过的人都只是走过路上的匆匆过客一笔带过。林蓝是看过去比较安静的女孩子。她一直不太喜欢把她的触角主动伸向别人。所以久而久之,林蓝便形成了自己的冷静与沉寂。她像是一块阴凉清冷的苔藓,轻易没有人能觉察到她的存在。只有她的画犹如阳光在苔藓上投射下来的一块淡黄色光斑,这是林蓝身上唯一的明亮。
一开始的时候林蓝并没有想过她会跟着中年汉子流浪多久。她只是想着跟着他学画画,跟着他自由的谋生活。可是,时光就那样如水一般流逝。等她惊觉她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时,她发觉她已经成为小时候她在家乡山上看到的一种名叫鸡血藤的植物,只能牢牢攀援在长青树的身上。她的感情是如此强烈地攀附在他身上,她是把他当成自已此生唯一的救赎了,离开了他她不知道怎样才能生活下去。她的技术已不在他之下,已呈现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可是她久久没有离去。
这个男人。这是她自父亲死后唯一亲密接触的异性。也是她成年后唯一遇上的男人。这个男人给了她兄长般的关爱,给了她人间的挚爱和真情,给了他异性的温度和气味。他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他怜惜她画画的天赋。他是她在寒冷的朔风中奔跑时看到的火光,于是她奋不顾身地朝着这光亮跑了过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年。她跟随着他几乎踏遍了半个中国。他们奔波在生活与情爱的路上。
有时看着他挑着担子矫健快乐地行走在路上,哼着一些自编的山歌。林蓝心里会涌上莫名的脆弱的感动。她定定地看着他。这是他爱的男人。他不属于她。但她却固执地想拥有他。就好像一件别人的玩具,明知道它不属于自己,却想得到它,甚至会采用一些过激的方式。黑发、红脸、白牙。有时笑起来眼神中会有孩子般的天真。这个男人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世界。她的感情是在冷僻的青石缝中倔强生长出来的野花,是如此的丰饶浓烈。这是家花与野花的区别。野花具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开放起来不顾一切。
林蓝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她想用孩子拴住他的心。让他一辈子死心踏地地和她在一起。他们的家流动在崇山峻岭或是山鸣水涧中。这样的生存方式符合她的思维逻辑。她一直是缺乏安定生活感的人,生命这样飘来荡去对她来说是一种合理的状态。
后来她果真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女婴有着他一模一样的眼神。她给孩子起名飘飘。沉浮不定的生活里,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是飘着的。他们像天空上飘着的灰尘,漫游在太空。这个名字是她早就想好了的。飘飘的出世把她和他所爱的男人系在了同一条船上。为此她感谢女儿的出生。
去,不需要言语。他们配合得如此从容默契。那个脸蛋晒得黑红的名叫飘飘的小女婴在地上快乐地爬来爬去,发出童稚的呀呀声。非常快乐幸福一家人。不去想他那个遥远的贵州山区的家,生活的快乐会这样持续下去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只是在想起他的家人时,一些惆怅便会像有毒的虫子蜿蜒爬过她的心间,留下一地的疼痛与苍凉。惆怅是一种别人无法观望的感性姿势,是一种细微的情调,于是她在看他的时候眼神中便多了很多空寂荒漠的东西。他原本是不属于她的。
一些阴郁的问题如苇席一样轻轻铺开在日常生活的断层面上,覆盖着他们的生活实质和内容。林蓝常常在心里想着如何面对那个如惊涛骇浪般的问题,她该怎样带着孩子与他的家人相对?但表面上她却不动声色。她的幸福是她不顾一切抓到手的,她不愿轻易放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手。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把我的孩子和男人夺走。从小对家庭生活的欠缺使她对手中的家庭有一种本能的保护。她像是一只警惕的芦花母鸡,时时张开紧张的翅膀,对随时有可能的入侵保持着一种强大持久的戒备状态。
生活的意志从来不以人的为转移。这是林蓝在多年的流浪生活中得出的结论。林蓝对生活始终是如流水一般自然清冽的态度。尽管不愿太早出现她想像中的那个问题,但问题还是出现了。他的男人,因为家里的变故,不得不回家乡。她有预感他会失去他。走的时候林蓝紧紧扯住他的袖口,欲语泪先流。她知道他也许将是一去永不回头了。那时他们是在陕北的一间简陋的旅店里,信天游的高亢悲怆像潮水一样包围着他们。男人执意要走,他的妻子在上山砍柴时意外地掉下了山崖,命是保住了;但却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他的家庭因此也处于半瘫痪的状态。家中的老少等待着他。他必须回去。
林蓝说,我要跟你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要永世和你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们分开,除非死亡。林蓝用力掐了掐女儿的屁股,小女婴清脆的哭声洪亮地弥漫开来。她是想用女儿的哭声挽留住男人的心。男人痛苦地蹲下去用双手捂住了头。这不可能,他艰难地缓慢地说,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带你走进我的家门。你不该跟着我。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林蓝说,我不管,总之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你不可能像甩掉包袱一样甩掉我。林蓝的眼里闪着一种异常的灼灼亮光,声音带着坚定的固执和野性。
在林蓝强大持久的坚持下,男人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和女儿坐上了开往贵州的火车。一家三口,穿梭在时光的明亮与黑暗之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二天二夜的火车把他们带到了黄土高原下的那个家。这是怎样的家啊,关于贫穷关于破败的所有词语几乎都可以运用到这个家庭上。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男人瘫痪的妻子躺在破旧的小床上呻吟。唯一有生气的是院子里几只踱着方步来回穿梭的芦花母鸡,偶尔扑腾着翅膀嘶哑地叫上几声。男人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搂着他的妻子哭了起来。这是林蓝第一次看到男人哭泣。中年汉子沉闷的哭声压抑,苍凉,像林中一只受伤的野兽,呜咽的悲鸣声直抵人心灵深处的荒芜,让人听了胸闷心慌。林蓝轻轻别过脸去。同情像一记重锤重重地敲打在她的心坎上。原来世上还有比自己不幸的人不幸的家庭。在贫穷的领域里,所有的人都盛满着一模一样的伤悲和荒凉。
林蓝开始像女主人一样收拾这个破败的家庭,帮他们做饭。帮他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洗澡,帮他们的大儿子缝补裤子,帮自己的女儿梳辫子。在她脑海中设想了几十种可能出现的场景一个也没有出现。那时,她以为他们对会她破口大骂,骂她小妖精小狐狸精,然后拿扫把向她迎面扑来。她会勇敢地奋起反击,像一只张扬的气球撑开鼓胀胀的翅膀,然后在混乱的怒骂声中撕破脸皮带着男人离开。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出现。她这只气球轻轻巧巧就软着陆了。所有的胀气无声无息地释放。没有任何声音。他的家人,明知道她的身份和来历,却善意地从来不过问她什么问题。他们甚至拿感激的眼神望着她。对她温和亲切地微笑。她第一次为自己的自私感到难堪。她的男人,他是属于这个家庭的,他属于他瘫痪的妻子,属于他双目失明的母亲。原来不管他走在哪里,他都是一只背负着长长丝线的风筝,每一次看似自由的漂泊都有长长的风筝线将他牢牢攥住。
寂静的乡村夜里,月光像明亮的探照灯一样明晃晃地照射着大地。天地归于寂静。他们在小河边商量日后的生活。男人是没有退路了。生活已把他逼到山穷水尽无路可退。他将永远不能再离开村庄继续他的漂泊之旅。可是林蓝,她随时是自由的,她没有权利和义务陪伴男人托起他微弱的家庭之灯。林蓝想到了离开。面对此情此境,她没有理由不放手。她只要一转身,黄土高原下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男人会成为一个曾经的同伴,他们曾经好好地相伴过一段路。他将在她的生命中不复存在。雎一割舍不断的是孩子。男人真诚地说,你放心,我和我的家人都不会亏待孩子。她是我们家的骨肉,我们会好好待她,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孩子。你要是不放心随时可以来看望孩子。林蓝把头紧紧埋在男人胸前。这是她最后一次接触男人的肌肤了。从此后他们将天各一方。所有的爱恨情仇如雨后彩虹般冰消雪融。男人留给林蓝最后的记忆是他灼热绝望的眼泪,还有身上淡淡的汗液的酸味。
就这样离开。
林蓝又开始穿梭在城市的屋檐下。她从六岁开始起就行走在城市的巷道里。城市里弯弯曲曲的巷道,像一根根花花绿绿的肠子。林蓝穿梭在城市的肠子之间,吸取它的衰老的身体发出的毒气。这种气味是她从小一直到大熟悉并深味过的最痛苦的味道。
广州。还是广州。这样一个充满空虚轮回的城市。父亲的身体在这个城市里消失。一个男人带她离开了这里。可是到最后她又回归了这个城市。
昔日的小饭店已不复存在。当年有着好听嗓音的四川阿姨已不知去向。小饭馆被一幢妖娆艳丽的现代发廊取代。一些打扮入时的红男绿女穿梭其间。发廊闪烁着迷离灯光的广告牌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随着五彩的条纹不停旋转。林蓝用手捂住了眼睛。她的眼睛还没适合这种旋转。灯箱的旋转让她的大脑失去平衡从而带来微微的眩晕。
一个身穿黑色超短裙手挟香烟的卷发女子走过来热情地问她,是来见工的吧?老板娘不在,你等一会再来。女子很年轻,声音娇柔,身段也很窈窕,只是脸上有很多烟花般的风尘。很显然她是把她看成同类了。林蓝没有吱声,只是捂着脸苍惶逃离。隐约听到背后又一女子的声音,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孩,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了。
很多这样的人。
阴暗潮湿的十元店到了晚上便充斥着暖昧模糊的灯光。黯淡的灯光下交替出现的是父亲和男人模糊的脸。他们面目全非。他们很遥远。这是曾经离她的生活最近的人。他们在她的幻觉中寂静而孤独。林蓝举起手来去抚摸空气中那两张荒凉的脸。他们一闪而过。她轻轻握住的只是手指缝中支离破碎的虚空。
除了广州,对林蓝来说记忆深刻的另一座城市是西安。那座城市因为兵马俑因为武则天而声名大振。林蓝曾跟随补脸盆的男人到过那个以人文历史出名的城市。林蓝喜欢那里的天空,农村未被污染过的天空就像一块纯蓝的金丝绒布优雅地铺在天上。天气晴好的日子里甚至能看清那些绒布上细细的纹理。那些低垂在天空的云朵大而清晰,低矮得似乎伸手可及。这样古朴壮观的天空。林蓝在广州从来没有见到过。还有民居的窑洞。冬暖夏凉。深居在窑洞中的人们脸色安详而宁静。没有她所见到的大城市的浮华和欲望。林蓝喜欢厚实的窑洞。它们让她产生真实的安全感。她像是一只惊慌的老鼠,只有躲藏到洞中才能感到内心的踏实。
一个人了。生活在把她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之后又把她还原成了孤身一人。可以流浪。可以穿越。
带着对前途对不可知命运的担忧林蓝再一次踏上了开往西安的列车。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西安,请你拥抱我。我要在你的怀中活下去。
少年孙国庆的热血传奇
孙国庆出生的时候是1980年的10月1日,这一天是全国人民大喜的日子。孙国庆的父母都是钢铁厂老实巴交的工人,他们在儿子的名字上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父亲说,国庆节出生的就叫国庆吧。孙国庆的名字由此产生。这个既有纪念意义又通俗的名字就这样叫了开来。八十年出生的孙国庆从一生下来开始便有了一个老式朴素的名字。人们亲切地叫他国庆。
国庆是父母唯一的儿子。儿时的国庆体弱多病。父亲看着时时病得像小猫一样奄奄一息的儿子,对这条小生命的前途充满了惊恐和担忧。他们不知道这条虚弱的小生命是否能顺利地活下去。母亲忧心忡忡地对父亲说,这孩子,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把他带大。如果哪一天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啊?刚好父亲从报纸上看到一位在校的独生子女因为不堪学校那些顽劣学生的凌辱跳楼自杀的故事,男孩的父母悲痛欲绝。父亲于是和母亲商量,再生一个吧,至少还多一份希望。遗憾的是母亲已没有了生育能力。
后来父亲从敬老院领养了一个刚满月的弃婴。女婴眉清目秀,眼神清晰,瞳仁明亮。只是因为太小看不清五官的轮廓。依稀能辨认出那张精致的小脸有几分柔弱的清秀。
有些事情是这样奇怪。不可理喻。自从家里领养了小妹妹之后,国庆竟然很少生病了。他一天天的健康起来。虽然他的身体仍然瘦弱,但毕竟是在顺利长大。母亲轻轻拍着女婴娇嫩的脸笑着说,乖乖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你一来我们家国庆也不生病了。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这样的一家四口。爸爸、妈妈、哥哥、妹妹。
国庆七岁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背着书包雄纠纠气昂昂上小学的学生了。上学的第一天,母亲把他三七分的头发打上了定型的摩丝,穿上整洁干净的白衬衣,套上背带牛仔裤,像旧时神情明亮的小富家公子。
刚满三岁的小妹妹明眸皓齿,像一个娇嫩的芭比娃娃。国庆从来不打妹妹。在他小小的心中妹妹就是一株洁白可爱的小雏菊,为他们家带来了很多欢笑和快乐。父母亲看着这对日益茁壮的兄妹,眉眼间洋溢着灿烂的幸福。一日,母亲抱着小妹妹去串门,来人摸着妹妹娇嫩的脸先是大大地赞美了一番,又接着对母亲说你女儿长得可真像你老公啊,那眉眼那神情活脱脱就是你老公的翻版。母亲笑笑说,那可不是吗,我女儿自刚满月起就到我们家,已经被我们家同化了,长得当然像我们家的人。后来,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妹妹身上。又有人告诉母亲妹妹长得和父亲一模一样。母亲心慌了。内心充满一丝空洞的虚弱。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母亲开始相信人们告诉她的事实。毕竟人们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母亲厉声逼问父亲,说,女儿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父亲轻描淡写地说,扯淡,哪有这样的事,人家说是你就跟着瞎起哄了?无聊的女人。父亲的话很明显没有给母亲带来安慰。她用疑虑的眼神盯着父亲。末了母亲冷冷地对父亲说,总有一天会明白真相的,到时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领养的女儿是丈夫亲生的。这样的念头顽固地在母亲心里生了根。这个念头像会飞的玻璃碎片一样在母亲心里上下飞舞。母亲的心在这样的心境中断裂得鲜血淋漓。于是原本和谐的家庭出现了很多裂缝。父母亲经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争吵得鸡飞狗跳墙。
无休无止的吵闹、争斗、亲子鉴定、血液、dna……国庆的生活从此变成一场父母问混乱的战争。受害的还有国庆和妹妹。他们不是被父亲打着了,就是在母亲的咒骂声中垂着头像两只可怜的小鸡。他们是父母在攻击对方时首先摆上台来的道具,类似于挡在胸前的盾牌。往往在争斗得最激烈的时候母亲会歇斯底里地叫道,国庆快把你妹妹丢到水里去淹死她,她是我们家的灾星祸害。父亲说你敢,我要了你的命。说完就狠狠地煽了母亲的耳光。母亲的血从嘴角流了出来两眼却是怪异骇人地盯着父亲,孙树辉,我跟你拼了。母亲恶狠狠地边叫着父亲的名字边嚎叫着向父亲扑过去。母亲消耗了气力的叫喊抽空了她体内的力量,她只是软绵绵地倒向父亲,父亲像推开草垛一样随手就推开了她然后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留下的只是倒在地上极度悲愤的母亲。国庆和妹妹惊恐地躺在桌子底下。他紧紧地握住妹妹的手。两双小手里满是紧张的湿漉漉汗液。
dna的结果出来了。妹妹果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科学鉴定为父母混乱的结局宣告了清晰沉重的真相。神秘的基因显示了它强大超常的力量。妹妹的额头,眼神,笑容,处处露出和父亲相同的印迹。母亲开始明白父亲布下的棋局。父亲一步步地指引着母亲向前走,手法沉着高明,不露一点痕迹。就在父亲已经稳操胜券时,血浓于水的古训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父亲没有输给生活,他只是输给了科学。
个孩子曾经母女般地生活了三年。
母亲离婚后带着国庆独自生活。在一场婚外情引发的家庭大地震中,年幼的国庆成了失去父爱的孩子。他是大地震后余震的受害者。
童年的欢乐和幸福在父亲和母亲离婚的那一刻被摧毁得灰飞烟灭。
单亲家庭的生活尤如一场寂寞老式的黑白电影。每天重复的男女主角只是母亲和自己。他们像电影中两个无声的人,用相同的繁琐细节延续着电影的情节。吃饭、穿衣、上学、上班。这样枯燥的生活日复一日。一老一小的身影晃动在银幕上,寂静的,无声的,荒凉的。
没有父亲的存在家庭的生活陡然陷入经济困顿的沼泽。虽然法院判决父亲每个月供给三百块的抚养费,但父亲从来没有履行过他的诺言。高傲的母亲从不低头向他索要。母亲冷笑着轻蔑地说,这样的男人我只当他小猫小狗一样,不过是离开一只猫狗而已,我只当他死掉了。没有他我一样的可以把你养大。
母亲的话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面对残酷的生活时母亲还是表现出了她作为女人迟缓脆弱的一面。好在国庆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知道家里的经济困难,他从不向她提过份的要求。学校里组织秋游,国庆不声不响地洗干净空矿泉水瓶子,往里面灌上凉白开。孩子的早熟让女人柔软的心境变成一朵饱满脆弱的鲜花。这样的孩子。他是她灰暗天空中一抹亮丽的彩虹。照亮了她的世界她的天空。
也许是因为长期和母亲居住缺乏父爱的缘故。国庆从小就是一个敏感内向的孩子。他接触的人也非常有限。除了母亲和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国庆的生活中几乎没有多余的人。在他身上并没有小男孩的嚣张和霸气。他像是一株清新沉默的小树,枝头挂满很多可爱的小果实。
国庆爱干净。单人床上颜色陈旧的蓝格子床单每天起床后扯得平平整整,印花的棉布被子折得一丝不苟。那时他用的是一种名叫蜂花牌的洗发水。鲜红粘稠的洗发液盛装在鱼鳞样的椭圆形瓶子中,用完后头发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一直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学习成绩优秀奖以及优秀班干部等多种奖状。母亲把那些奖状平整地糊在泛黄的墙壁上,墙壁上因此熠熠生辉。喜欢做的事情是像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一样写些小感性的日记,然后放在书箱的最底层,偶尔会拿出来翻看从前的心事。那里面记录了他成长过种中的各种气息味道。直到小学毕业。国庆在人们的印象中是一个沉默腼腆的小孩子。
上了初中后,国庆突然觉得生命中少了什么,是很重要的一种东西,尤如食盐之于炒菜一样。他开始感觉到生命中的缺陷。他的生活中因为一个重要人物的缺席而不再完整,尤如一朵开放得完整的花,却赫然在边缘处打开了一道醒目的缺口,于是那朵花不再完整。国庆在那一刻对生活有了无能为力的预感。考上的初中是省里的重点中学,学生都要在学校住读。上学的第一天,很多人都由父母一起陪着上学,一路上呼朋引伴热闹万分。他是和母亲一起去的。因为心疼母亲,国庆背负了所有的行李。他对母亲扬了扬并不健壮的手臂说,妈,你瞧我多健康,我能背得动。就这样,母亲提着一些脸盆开水瓶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在前,国庆背着厚厚的被子在后。一老一少以不同的姿势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国庆有一种阳光穿透树梢扑打在脸上的感觉,他看到了阳光,却总是感觉着阳光的阴影。
孙国庆在学校里属于那种成绩优秀不爱说话的男孩子。又因为有好人缘,所以他在老师和同学眼中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老师在批评班上的学生时总爱拿他们与国庆作比较。老师们说,同样是男孩子,你们看人家孙国庆,成绩好,又听老师的话,你们就不能向他学习?国庆竟然像个女孩子一样地低下了头。他的头比那些顽劣男生的头低得还要低。好像老师批评的是他而不是那些调皮的男孩子。他的如花一般的羞涩。他的如草一样的胆怯。那个沉默优秀的少年,就那样安静地坐在他的座位上。
在班上和国庆关系最要好的同学是张一帆。张一帆的爸爸是政府部门的司机。妈妈是小学老师。国庆和张一帆要好,星期天学校放假张一帆总要邀请国庆到他家去玩。张一帆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这个文静的男孩子。他们拿家里好吃的东西招待他。国庆的成绩好,他总是帮助成绩一般的张一帆。张一帆的妈妈笑眯眯地说,张一帆跟着国庆,我也就放心了。
张一帆的家庭条件好,张一帆不仅有自己的书房,书房里还有台时髦的液晶电脑。电脑还可上网,是那种网速很快的宽带。张一帆学习成绩不好,对电脑却是无师自通。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电脑发烧友。谈起电脑来滔滔不绝。成绩不好的张一帆在学习上多次得到过国庆的帮助。作为对国庆的感谢,张一帆教国庆学电脑。于是大部分星期天的时间,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呆在书房里,快乐地学习,玩电脑。听一些电脑里的流行歌曲,或者下下棋玩玩游戏什么的。
初三的时候,功课沉重。每天都有大量的作业。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模拟试题。星期天的时候,两个少年为放逐一星期的疲劳总爱在电脑上厮杀上几盘象棋。像大多数男孩子一样,他们热爱各种棋类游戏。象棋,军棋,五子棋,都成为他们对弈的棋类活动。两个好朋友在对奕的过程中既加深了感情,又让抽象思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空间。受张一帆的影响,国庆从最初对电脑的一无所知发展成为后来和张一帆一模一样的电脑“小灵通”。
常在网络的世界里游走,国庆和张一帆不可避免地掉进网络的深海里。网络游戏更像是一张波浪重重的海面。扑向浪头的人最后不是被浪头扑灭就是做了大海的弄潮儿。
国庆记不得他和张一帆最初是怎么进入网络游戏的。张一帆的爸爸在电脑上安装了一种叫热血传奇的网络游戏。他自己还没怎么学会就被两个聪明的少年知道得玲珑剔透。起初因为好奇,两个少年只是模拟着网上其他人物在游戏里跌跌撞撞地奔跑、打架。后来,网上虚拟的血腥仇杀像鞭炮的一丝引线,无意中引爆了少年男孩心里那些少不更事的豪气和霸气。懵懂少年漫无目的的轻狂和骄傲淹没了两个初三学生的平静生活。他们开始逃学、旷课,沉迷在网络虚幻的陷阱中无法自拔。网络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地淹没了他们。又像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并了他们。更像大麻般让初吸上瘾的他们隐遁无门。
国庆和张一帆开始过上一种缥缈放纵的生活。在网上他们变成了自由自在的精灵,漫游于尘世之外。学习的兴致和信念中的理想跑得无影无踪。不能成天呆在张一帆家里上网,网吧便成为他们生活的归宿。
上网需要足够的费用。玩游戏需要钱,上网需要钱。为了上网,国庆和张一帆省去了每天的早餐。后来,单纯的早餐费用已不能满足他们上网的需求。游戏成为一剂精神的吗啡控制着他们稚嫩空洞的灵魂。直到出事。人们才知道这两个曾经乖巧听话的男孩已堕入空旷网络最沉沦的黑暗深处。
法。他们在网上拍卖虚拟的装备。只选西安本市的玩家。因为只有当面的交易才不致上当受骗。机会终于来了。大雁区的一位玩家愿出六百元的价格买下他们的装备。
见面的那天是个天气晴好的星期天。国庆和张一帆坐了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赶到约定地点与玩家当面交易。对方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衣着考究头发鲜艳,七匹狼牌子的西服,面料和质地在两个初三学生看来都属上层。还拎了一个不知是真皮还是假皮的黑色公文包,头发染成桔红色。两个人暗暗交换了眼色,看穿了对方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至少在经济上他有足够的实力。
国庆和张一帆很爽快地告诉了对方游戏的id号,还有密码。他们的虚拟装备和虚拟财产很快就在那张四寸见方的小白纸条上易主。剩下的是等着对方付钱了。国庆和张一帆都很紧张。这是他们做的第一笔网络交易。重要的是有他们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大额巨款,六百元钱。这对两个未谙世事的少年来说,实在是一笔庞大的资金。两个人紧张地盯着来人的公文包。那里有他们梦寐以求的钱,可以帮他们实行在网络里自由驰骋的梦想。他们期待着那个时髦的青年能帮助他们完成这项夙愿。
时髦青年打开了公文包,摸索出一沓红绿不等的纸币塞给他们。就在他们接过的那一刹那间,时髦青年扔下手中的公文包突然就狂奔开了,是假的。国庆反应超常快速,他对着张一帆大叫,你往那边跑,我往这边跑。我们俩截住他。说完两个人迅速向不同的方向跑开,以半包围的姿势向时髦青年冲刺。
这个意外的打击极大地激活了两少年身上的潜能。他们奔跑的姿势健壮而优美,像林中两只敏捷矫健的小羚羊,追赶着不远处的猎物。国庆的头发在风中高高飞扬。所有头发像有了生命似地一齐笔直冲向天空。它们在他头上像风吹过稻田般的麦浪,优雅而壮观。国庆听到心里力量的风声呼啸而过。这是他生命中最酐畅淋漓的一次奔跑。类似于脱膛的子弹般自由飞行。他感到自己成了小时候曾经羡慕的一只自由的鸟,带着欲望的速度激越地飞翔过天空。
时髦青年虽然看起来比他们大,但还是被他们成功地追上了。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也许是因为两少年潜在力量的激活,他们愤怒地截住了他。两张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像两只成熟得通红的西红柿。
张一帆不由分说就像一只健壮的小老虎窜上去扑向了时髦青年。他的攻势凌厉而快速。张一帆把时髦青年用力按在地上。他压在他身上。但因人少力单薄,他又反过来被对方压在地上。张一帆声嘶力竭地叫道,孙国庆你这只猪,你还在发什么呆呀?还不过来帮忙。国庆四下张望,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块砖头。他飞快地跑上去拣起地上的砖头。此时张一帆已被对方强制压在地上,他的两条腿在地上狂乱地舞动。国庆想也没想就把手中的砖头对准青年男人的头部狠狠地砸了下去。他感觉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时髦青年放开了张一帆,捂着受伤的头部凄厉地叫了一声。张一帆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为报复刚才男青年把他压在地下的动作,趁着男青年疼痛难忍的时机他恶狠狠地把男青年摁倒在地下。张一帆的腿像上了螺旋似的猛踢在男青年的身上。他一边凶狠地用脚踹着男青年一边说,国庆你打架没网上厉害。原来你都是花拳绣腿。张一帆的话深深地刺激了国庆。他拿起砖头对着男青年的身上就是一通凶猛地拍打,仿佛他面对的是一堵坚硬的墙壁。男青年的惨叫声变成了走调的嚎叫。他的凄厉的叫喊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个心境变形少年的兴致。虚拟的游戏变成了真实的残酷暴力,两少年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感。看着血畅快淋漓的从男青年脸上蜿蜒而过,张一帆不屑地说,切,游戏里的血原来没有真正的血这么红啊,还是没有真人来得过瘾。国庆说,就是,那些水货的金创药还卖那么贵。
看着在地上已不能动弹的男青年,国庆踢了踢他说我可不怕你装死,自讨的。找死。两少年从容不迫地打开了男青年的公文包。那里果真有真正的一千元,看样子他是有备而来。只是侥幸想在混乱中混水摸鱼以假币乱真。张一帆啧啧两声说,原来这家伙还真有钱啊。早知道自觉拿出来多好,也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了。得,又过了手瘾又赚了钱,今天运气真不错。
拿了钱又没有让人家把虚拟装备取走,张一帆和国庆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易和动手,收获的却是彻底的成功。他们是真正的赢家。在著名的三星级酒店里,他们美美地吃上了一顿大餐,心满意足地抹掉嘴边肥厚的油腻。那一刻他们觉得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美好得就像春天的歌燕舞。
国庆提议去书店逛逛。他想找一本游戏攻略的书。虽然在游戏上他能把各个细节运用得娴熟自如,但他总觉得自己的穿戴有些寒酸。他想成为全区里装备最酷最牛的人。
书店里有很多书。他们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游戏的书,二十八元的精装版。国庆想也没想就买下了。他对张一帆说,我们俩买这一本看就够了。你再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其他武打书。张一帆便到高高的书架上寻找。《少年血》,苏童的。张一帆不知道曾经写过《妻妾成群》而红得发紫的苏童。他只知道自己在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血管里的血液流速加快。这样的少年,这样的血,一定是符合他们生活的。张一帆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那些艳丽的鲜血,像诡异迷人的花朵,看了就叫人忍不住有兴奋的冲动和欲望。
《少年血》。一条狭窄的南方老街,一群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南方少年,一些不安定的情感因素,突然降临于黑暗街头的血腥气味,一些在潮湿的空气中发芽溃烂的年轻生命,一些徘徊在青石板路上的扭曲的灵魂。本书记录了他们的故事以及摇晃不定的生存状态。这是全书的内容简介。封面是谵妄倨傲的三个字。少——年——血。刺青时代。回力牌球鞋。少年小拐。香椿树街。白狼帮。野猪帮。暴力和争斗。张一帆在看完这些表象的包装之后就喜欢上了这本书。他不管这本书的文学价值和社会意义,光是看了这些血腥暴力的文字就跃跃试试有了想迫切阅读的欲望。他迫不及待地就想翻阅他们。飘扬着香椿树香味的街,破烂的老街,原来蕴藏着如此青春如此激情的暴力故事。更酷的是暴力中居然凸现着浪漫的爱情。这样的故事符合他们血液的颜色。符合他们的呼吸和气味。
两本书都没有辜负他们各自的主人。国庆在游戏书中找到了适合他的最佳装备。张一帆在书中听到了他追寻的不羁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召唤他,进来吧,张一帆,你也来加入我们斗争的行列吧,疼痛和血液让我们获得快感。如果你的精力无法释放,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后来他们交换了各自的书。两人从对方的书中又找到了各自所需的精华。
还是网吧,那个如幽深海底般的世界有五彩斑斓的鱼。虽然空气混浊,且时时冒着黑网吧有被查封的危险,两少年还是在那个给他们自由和快感的地方挥舞着鼠标。他们早已忘了那个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青年。他的血,他的叫喊,他的公文包。他们没有丝毫预感。警察正紧张地用高科技的定位功能搜索着他们所在的网吧。
打的青年,他被医院的救护车一路尖叫着送进了医院,肋骨被打断了两根,多处软组织挫伤,多处的伤口需要缝合。因为失血过多,他昏迷在床上接受陌生人的鲜血。多亏好心的路人及时报警,才得以让他的生命延续。也多亏了好心人的电话,国庆和张一帆最终没有成为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者。
张一帆的妈妈和国庆的妈妈第一次见面就进行了女人间声嘶力竭的语言